咬着咬着,“咯嘣”!我突然听到嘴巴里响了一声,赶紧把头埋到书堆里,吐出一小截番薯干。嵌在这番薯干里的,是我断了的半截牙。我心想:我才21岁就要拔牙,也太不合理了!就诊过程大约仅一分半钟,医院,这颗牙齿到底是什么处境我都还没搞清楚,便又被我抛诸脑后了。一位年轻的医生走过来对我说,祸根之牙被保留下来了。我高兴地喊了出来,又紧接着感受到伤口撕裂的疼痛。但后来的事实证明,我高兴得太早了。这颗被保留下来的祸根之牙,其实留下了bug。
作者陆筠
责任编辑汪韬
本文首发于年7月16日《南方周末》
年9月,河北省邯郸市邯山区实验幼儿园举办“爱护牙齿从小做起”主题教育活动。(新华社/图)
年春天,作为一个24岁的男生,我熬过了一周老太太+大家闺秀的日子:吃流食、说话小声、嘴不能张太大……只因为我做了一个刮除牙龈囊肿的牙科手术,还拔掉了两颗智齿,住了2天医院。手术清醒的那一刻,麻药的劲头还没过,感觉不到疼痛。我松了口气,如释重负:终于结束了一场长达11年的疼痛拉扯。-1-隐患这个听上去就很痛的故事,还要从11年前说起。那年我读初二,一节数学课上,我和同学偷吃了一包番薯干。和往常在课上偷吃零食一样,我需要低下头,避免和老师目光对视,并且尽量减小自己的咀嚼幅度——这并不容易,番薯干充满了韧劲,这让我的咀嚼变得更费力。咬着咬着,“咯嘣”!我突然听到嘴巴里响了一声,赶紧把头埋到书堆里,吐出一小截番薯干。嵌在这番薯干里的,是我断了的半截牙。我用舌头舔了一下,牙齿大约在下排右数第三颗,能舔到残缺不齐、有点粗糙的残根残冠。我内心一阵惊恐,但毕竟还在上课,只好强压下不安的情绪。由于缺乏口腔知识,彼时的我并未意识到问题严重性。最多就是舔到牙齿时有点不适,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。大约过了半年,我才和当牙医的亲戚提起这事,在他的“恐吓”下,立即去他那儿做了根管治疗。根管治疗俗称“抽牙神经”,是针对牙髓和牙根的治疗。我终于知道了病因:这颗断牙,本来就是龋齿,以前也补过,但没有及时补好,遇到番薯干,便败下阵来。从龋齿发展到要“抽牙神经”,是个漫长的过程。细菌最先侵蚀牙釉质,留下一些黑线。此时若不做处理,细菌会继续入侵,直至牙齿核心,便是牙髓。发炎的牙髓在密闭的髓腔里肿大,导致压力剧增,被挤压的牙神经会让人疼得没法睡觉。再之后,牙髓牙神经便会坏死。这时候,牙不疼了,但坏了的牙髓跑不出髓腔,会导致牙根尖周炎。而根管治疗简言之就是将坏死的牙神经去除,再填充进新的物质。根管治疗是一个复杂的过程,有时并不能一次搞定。亲戚对我牙齿一通操作后,也没特别解释什么。因此,当时我不知道这颗牙上经历了哪些治疗过程。彼时,我依然没有足够重视这颗牙。从后来的反馈看,当时的根管治疗没有做得很好,并未从根本上处理好患牙。至于为什么没做好——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复诊,也可能是因为亲戚的技术问题(当然,根管治疗并不复杂,一般也不需要什么技术问题),这些已无从考证了。对于当时要中考的我而言,疲于考试和复习,忽视了一颗在当时并无大碍的患牙。正如我们往往忽视一些重要、但在平日稀松平常的东西一样。而这,为我之后近十年的生活埋下隐患。-2-手术接下来的十年,这颗牙齿和我间歇性地进行着疼痛-消痛-忽视的循环斗争。这颗牙齿时常发疼,晚上会更频繁,有时深夜喝凉水,会一阵刺痛,那些伴着凉意的水仿佛从牙齿的缝隙中直接渗入髓腔。牙床偶尔会鼓起小包,像沙漠上的一个小沙丘。初中之后是更紧张的高中生活,更丰富的大学生活,看病似乎成了一件很“奢侈”的事,疼痛往往忍几天就很快散去,因此患牙也被我继续忽视。年底,快大学毕业时,我闲了下来,医院看这颗牙齿。为以示重视,我特意挂了专家门诊。一位专家看了新拍的片子后说,这颗牙要做根管治疗,先挂个普通门诊。没想到,普通门诊的医生直接说,你这颗牙齿做根管治疗也没用,要拔掉才能治根。他并没有再给出过多说明。我心想:我才21岁就要拔牙,也太不合理了!就诊过程大约一分半钟,医院,这颗牙齿到底是什么处境都还没搞清楚,便又被我抛诸脑后了。大学毕业后,牙齿还是断断续续地疼痛。11年的侥幸终于在年月的一天垮掉了。牙齿突然剧疼,晚上更严重。持续多日,食欲也受到影响,平时我最爱吃的食物,比如家乡的红薯粉,也难以下咽。那时,我才体会到那句俗语的准确:“牙疼不是病,疼起来真要命”。疫情期间不用出差,工作时间也比较灵活。医院照了牙片,这才发现,那颗牙下面长了一个根尖囊肿,有5毫米,摸上去有轻微凸出,就是正常牙床的颜色,里面充盈了什么,我并不清楚。这种囊肿往往是慢性牙根尖周炎发展而成,过程隐蔽。除了那颗11年前被番薯干击败的右下第三颗牙,坏消息是,右下第四颗牙也受到了牵连,这颗不断长大的囊肿甚至快要波及右数第五颗。好消息是,虽然囊肿波及两颗牙齿,但或许只要拔一颗牙。“得尽快手术,而且得拔一颗牙了。”医生指的是右下第三颗牙齿,也就是十年前的祸根。他为我分析拔牙或者不拔牙的成本收益比,言外之意是,拔掉那颗祸根之牙,是更明智的选择。当然,医生总不会把话说得绝对,“具体的,还要看术中情况”。拔就拔吧,二十多岁就要拔牙再镶牙也是人生的别样体验。做出这个决定更直接的原因,还是我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,其实作为病人,我没有什么选择,除了相信医生的判断。幸运的是,这颗牙齿并不在易见的位置——如果我大笑的时候不把嘴巴咧得太大。很快,我做好了一颗要保留的牙齿的根管治疗,也就是被祸根之牙波及的隔壁,右下第四颗牙。在囊肿刮除术前,通常要做好患牙的根管,如果在术后才做,根管成功率则会大大降低。而那个祸根之牙,因为可能要被拔掉,则没有完善根管治疗。待新冠肺炎疫情逐渐平稳后,医院做了囊肿刮除手术。手术那一天,心情更多是平静。多年的疼痛斗争后,这仿佛是一场战役的终场。手术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,是一场全麻手术,我不但做了囊肿的刮除手术,还顺便拔了两颗智齿。麻醉刚醒时,迷迷糊糊中,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奇自己的那颗祸根之牙的命运,心情类似玩盲盒时的紧张。因为手术前,医生再一次提醒我,“你那颗牙齿可能是要拔了的喔”。但“可能”,就意味着一丝希望。终于,一位年轻的医生走过来对我说,祸根之牙被保留下来了。我高兴地喊了出来,又紧接着感受到伤口撕裂的疼痛。--bug
但后来的事实证明,我高兴得太早了。牙齿里的疏漏是隐蔽的,这颗被保留下来的祸根之牙,其实留下了bug。
复查时我问医生,这颗保住的牙齿是否需要做别的处理?他答复,6个月后再来复查就好。
但我内心总有隐隐担忧。这颗折磨我11年的牙齿在术前以为要拔掉,所以并没有做根管治疗。而且医生看片时,认为我这颗牙齿已经做过根管治疗。但是我不确定这颗牙有没有做过根管治疗,如前所述,初中的治疗过程,我根本不记得了。
我又去问了那位牙医亲戚,得知了令人绝望的消息:这颗牙以前确实做过根管治疗,但后来因为我的疼痛,他有一次已经帮我把根管拆掉了,内外流通利于炎症的缓解。而此次帮我手术的医生从影像上判断这颗牙根管完好,是因为原先根管内部的填充物残留于根管壁上,在片子里也会呈现密度影。
这是一个误判。这也意味着,这有幸保住的祸根之牙必须重新补做根管,否则又会造成牙根尖周炎的循环往复。可是,囊肿刮除手术后,再做根管治疗的成功率并不高,如果根管治疗失败了,我的患牙最终仍要拔除。这便增加了我的就医成本。
事后仔细复盘,我发现,问题出在沟通。
一方面,看牙需要具有连续性。由于医院看牙,医院做手术,这里没有存储我此前看牙的记录,只能根据现有的资料提供判断。
另一方面,我对自己的牙齿状况其实并不了解,有无做过根管治疗,何时做的,后面有没有拆,我都一无所知。在和医生沟通时,我无法传递最有效的信息。
这两方面的问题,也是中国医疗资源稀缺的现状。每个医生分给病患的时间有限,充分的沟通是困难的。除非,患者对自己的病情有极强的了解,并且能在短时间内表达清楚。
牙医亲戚后来告诉我,其实医生如果稍微对这颗牙齿敲击检查,还是能看出里面是空心的,并无填充物。但结果就是,我的主刀医生并没有发现。
另一位在上海读口腔医学的朋友——巧合的是,她就是十多年前经常和我一起在课堂上偷吃零食的那位——告诉我,“只能这么说,如果我是你的床位医生,我会在术前检查你的相关牙齿,然后让你把所有可能保留的牙齿根管都完善。”她是我中学时期最要好的朋友之一,我常常相信她的判断,医院是医院,每次想抢号,总是失败,试了一星期后,医院。
出乎我的意料,弄清楚这些事实后,我依然是平静的,居然并无太多怨怼。毕竟,我知道医生能分散给每一位患者的精力有限——我复查的时候,医生甚至想不起来我是谁,直到看到我的牙齿才想起来是哪一例手术。医生能做的也很有限,一个不太理想的结果,可能是很多方面的因素造成的,没有那么多精力的医生,不了解自己牙齿状况的自己,还有这个拥挤、紧张的医疗现实。
还能怎么办呢?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吧。毕竟,根管治疗还可以补做。但牙医同学给我打预防针说,因为我的这颗牙齿里,还有上次根管治疗的残留物,所以要先清理,然后填充,而且根尖已经很短,根管治疗有很大可能失败。
想到这些,我又有些绝望。好吧,经此一役,我再也不敢忽视牙的健康了。
术后的这两个月,我刷牙更认真了,在口腔科的门诊,我曾看到屏幕上科普巴氏刷牙法,回家后,我就按照当时记住的步骤刷牙,这是以前从来都不知道的。面对危险的牙齿,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。
哦,还有个意外的惊喜是,因为这几个月的清淡饮食,我居然瘦了五六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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